富国银行，这家自美国淘金热时期（1852年）便与旧金山紧密相连、长期作为加利福尼亚州标志性金融机构的巨头，近期做出了一项引人关注的举动。2024年12月上旬，有消息披露，富国银行正着手出售其位于旧金山金融区的长期总部大楼，转而迁入附近的租赁办公室。这一决策，不仅引发了外界对其对旧金山承诺的疑问，更折射出这家全美第四大银行在战略布局上的深层考量。

富国银行在旧金山的一家分行。富国银行自1852年淘金热时期成立以来，便与旧金山紧密相连。(Paul Sakuma / Associated Press)

长久以来，富国银行与旧金山这座城市的关系，可谓根深蒂固。自1852年创立至今，其历史与加利福尼亚州的繁荣发展紧密交织。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富国银行通过一系列并购活动迅速扩张，现已成为全美第四大银行，其业务遍布全国各地。如今，其高层管理团队已迁至近3000英里之外的纽约。

富国银行首席执行官查尔斯·沙尔夫（Charles Scharf），肩负着在经历2010年代初一系列客户账户丑闻后重振银行的重任，目前主要在纽约市遥控公司运营。富国银行自1960年起便将总部设在旧金山蒙哥马利街420号的一栋12层大楼内，楼内还陈列着一辆标志性的驿站马车，这辆马车正是其历史品牌形象的象征。此次宣布出售旧金山总部的消息，迅速引发了外界的猜测，认为这可能只是富国银行在湾区缩减规模的序曲，最终目标或许是将其官方公司总部迁往成本更低的地区，例如美国的达拉斯（得克萨斯州）或夏洛特（北卡罗来纳州），而高管团队则继续留在华尔街。尽管富国银行对此予以否认，但这一猜测仍然甚嚣尘上。

RBC资本市场（RBC Capital Markets）的银行分析师杰拉德·卡西迪（Gerard Cassidy）指出：“这向人们传递了一个信号，即富国银行不再是一家仅仅以加利福尼亚州为总部的银行。他们正在富国银行的旗帜下，构建一个更具普适性的银行体系。”

无论最终走向如何，富国银行离开其长期总部的举动，无疑凸显了加利福尼亚州和旧金山作为美国金融中心的角色正在逐渐减弱，尽管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旧金山湾区已转型成为世界领先的科技中心，并汇聚了大量的风险投资公司。

回顾历史，旧金山在1998年也曾经历过类似的“阵痛”。当时，历史可追溯至20世纪初的美洲银行（Bank of America）宣布与美联银行（NationsBank）合并，并将公司总部迁至夏洛特，这与富国银行此次的迁址背景如出一辙，都发生在美国银行业的整合浪潮之中。

富国银行对此项举措表现得较为低调，于2024年12月上旬发布声明称，其仍计划留在旧金山。并解释此次搬迁是“多年来致力于建设一个更强大、更高效的富国银行”的一部分，旨在迁入“更能为员工和客户提供更佳体验的现代化大楼”。

然而，这种解释并未完全打消外界的疑虑，部分原因是考虑到湾区企业近年来的外迁趋势。例如，雪佛龙（Chevron）公司于2022年出售了其位于圣拉蒙的庞大总部，迁至附近主教牧场（Bishop Ranch）的一个较小园区，但随后在2024年8月宣布将搬迁至美国休斯顿（得克萨斯州）。对旧金山而言，另一个打击来自2024年夏季，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宣布将社交媒体平台X（原推特）从旧金山迁往美国得克萨斯州。

南加州大学（USC）历史学教授威廉·德维尔（William Deverell）认为，如果富国银行（该公司在加州雇佣2.3万名员工）最终迁出加州，无疑将是一个沉重打击。尽管许多其他知名公司已经离开，但富国银行的驿站马车品牌形象与加州紧密相连，其历史文化价值不言而喻。他表示：“这对加州来说是一个损失，尽管他们仍将在这里保持显著的业务存在。其品牌形象所蕴含的标志性意义，充分体现了富国银行所建立和培育的机构影响力。”

富国银行在佛罗里达州布雷登顿的一家分行外的标识。有观察人士认为，富国银行最终可能会将其总部迁至达拉斯或夏洛特（北卡罗来纳州）。(Gene J. Puskar / Associated Press)

1852年3月，亨利·威尔斯（Henry Wells）和威廉·法戈（William Fargo）创立富国银行（Wells Fargo & Co.）时，他们看到了向数十万涌入加州淘金的民众提供安全通信、货运和银行服务的商机。尽管淘金热逐渐消退，但两位创始人通过其公司独特的红金相间驿站马车，穿梭于美国西部，运送贵金属、现金及其他贵重物品，也为自身“淘到”了财富。这项服务与美国西部联系紧密，甚至在1939年的经典西部片《驿站马车》开场五分钟内，一个装满薪资的富国银行保险箱便作为彩蛋出现。

随着美国西部的定居化和驿站马车的逐渐淘汰，富国银行的银行部门稳步发展，尤其在数百万移民涌入加州后更是如此。在20世纪，该公司通过一系列收购壮大自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1996年以133亿美元收购位于洛杉矶的第一州际银行（First Interstate Bancorp）。这笔交易在当时是美国银行史上最大的一笔，将美国两家最大的区域性银行结合在一起。

然而，仅两年后，这项记录便被打破。1998年，位于明尼阿波利斯（明尼苏达州）的诺威斯特公司（Norwest Corp.）以320亿美元收购了富国银行，组建了当时全美第七大银行，业务范围覆盖西部和中西部的21个州。诺威斯特公司作为美国最大的抵押贷款机构，沿用了富国银行 storied 的品牌并将其总部迁至旧金山，但据银行表示，仍有约1.1万名员工留在明尼阿波利斯。同年，美洲银行在与美联银行进行600亿美元合并后，将其总部迁至夏洛特。当时，其他大型并购还包括华盛顿互惠银行（Washington Mutual）和大西部银行（Great Western）的合并。

这些并购潮的背后，是1994年通过的《里格尔-尼尔跨州银行和分支效率法案》（Riegle-Neal Interstate Banking and Branching Efficiency Act），该法案清除了银行跨州经营分支机构的障碍。卡西迪分析师指出：“在1980年代初期，美国有超过1.8万家银行和储蓄机构。而如今，这一数字已降至约4600家，这表明该法案对行业整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费城、洛杉矶、芝加哥、波士顿——这些城市都曾拥有非常大的区域性银行总部。如今，它们已不复存在。”

直到十年后，富国银行才完成了另一次大规模收购。此次收购发生在金融危机期间，当时许多银行都举步维艰。富国银行斥资117亿美元收购了总部位于夏洛特的沃克维亚公司（Wachovia Corp.），这家陷入困境的区域性巨头在东南部拥有数千家分支机构。富国银行表示，如今该公司在北卡罗来纳州雇佣了3.3万名员工，这一数字已超过了在加州的员工数量。

此次收购使富国银行的规模翻了一番多，资产增至约1.4万亿美元，并在全美39个州及华盛顿特区设有办事处。它一度成为美国第四大银行，但其上升势头未能持续太久。

富国银行此后遭遇了一系列财务丑闻。2013年，外媒报道揭露了富国银行激进的销售文化，员工被设定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销售目标。当时的首席执行官约翰·斯坦普夫（John Stumpf）的座右铭是“八个就好”（Eight is great），意指员工应努力让客户开通信用卡、储蓄账户和贷款等八种产品。

这一销售目标最终演变成一场轩然大波的丑闻，导致斯坦普夫及其他高管下台。2016年，监管机构对富国银行处以1.85亿美元的罚款，指控其在未经客户知情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开设或申请了超过200万个银行账户或信用卡——这一数字后来被证实存在低估。对外媒的进一步调查发现，除了“虚假账户”丑闻外，富国银行还涉嫌其他不当行为，包括非法扣押军人车辆、向抵押贷款持有人收取不合理的费用，以及在汽车贷款借款人已投保的情况下仍向其收取保险费。

富国银行因此被处以10亿美元罚款。2018年，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Federal Reserve）将其资产上限设定为1.95万亿美元，要求该行在改变其经营方式前不得突破此上限。在此背景下，董事会引入了沙尔夫，他此前曾担任纽约梅隆银行（Bank of New York Mellon）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旨在扭转局面。

沙尔夫上任后，搬进了富国银行在哈德逊河畔耗资250亿美元打造的哈德逊广场（Hudson Yards）办公综合体中为其证券业务新建的办公室。富国银行表示，将扩建这些办公室，以容纳曼哈顿（纽约市）的另外2300名员工。2022年，富国银行因涉及超过1600万消费者账户的各种非法行为，被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处以37亿美元的罚款。

新媒网跨境获悉，分析师普遍认为，富国银行目前已走出困境，预计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可能在2025年解除其资产上限。这将赋予沙尔夫更大的灵活性，以推行其发展信用卡业务和投资银行业务的战略。卡西迪表示：“他们可以考虑进行收购。”

至于富国银行的最终公司总部所在地，卡西迪认为夏洛特（北卡罗来纳州）是一个非常合理的选择。而企业选址专家约翰·博伊德（John Boyd）则认为，富国银行更有可能选择美国达拉斯（得克萨斯州）地区。富国银行正在达拉斯建设一个耗资4.55亿美元的办公综合体，以扩大其在该地区已有的庞大业务。

博伊德公司（Boyd Co.）的负责人博伊德指出，像得克萨斯州这样不征收企业税的低成本州，对企业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不仅能节省企业开支，还能吸引不需缴纳个人所得税的员工。但他同时提醒，富国银行仍可能因多种原因无限期地将官方总部保留在加利福尼亚州，包括该州庞大的经济体量、其作为通往亚洲门户的地位以及深厚的历史联系。他表示：“他们可能觉得旧金山是其品牌的重要组成部分。”

尽管如此，新港滩（加利福尼亚州）投资管理公司Bahnsen Group的创始人戴维·巴恩森（David Bahnsen）认为，加利福尼亚州作为美国领先金融中心的时代已经结束。他表示：“我认为它几乎不发挥任何作用，这无疑是一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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