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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格拉斯瓦利（Grass Valley），这个曾经因淘金热而喧嚣一时、财富滚滚的小镇，如今在松针轻拂的寂静中焕发出新的生机。它不再依赖那需要用重型冲压机才能从坚硬岩石中敲打出来的黄金，而是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转型成为一个高科技企业聚集地，为其他渴望实现经济转型的乡村地区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范例。

黄金时代的回响与科技新篇章

回溯历史，格拉斯瓦利曾是加州淘金热时期最富裕、也最嘈杂的城镇之一。其无与伦比的黄金产量，全赖那些昼夜不息、声如巨锤交响的冲压机，它们震动着周围的山丘，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富饶。然而，到了20世纪50年代，格拉斯瓦利的所有金矿都已关闭，随后在20世纪60年代，当地的木材产业也日渐式微。许多淘金热小镇因此走向衰落，但格拉斯瓦利却展现了强大的韧性。

如今，这座拥有约9,475名居民的城镇，及其周边地区，已吸引了超过50家高科技企业在此扎根。其中包括美国知名科技巨头3Com和美国国家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的关键研发分支机构。更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日常用于连接互联网的调制解调器，其发源地之一就在这里。同时，格拉斯瓦利在视频技术领域拥有强大的影响力，以至于绝大多数电视内容在某个环节都曾经过格拉斯瓦利制造的设备处理。

这种经济转型模式，对于许多期待效仿的美国乡村地区而言，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尽管近年来有所发展，但多数乡村地区在高科技经济浪潮中仍处于相对边缘的位置。根据外媒统计数据，农村县占美国总人口的20%，但高科技就业人数仅占8%。在加州，农村县的高科技就业人数在20世纪90年代曾翻了两番，但即便如此，也只占全州84万个高科技工作岗位不到3%。在这样的背景下，格拉斯瓦利作为一个成功案例，展示了技术如何在乡村空间蓬勃发展，并揭示了这些地区相对于硅谷等科技巨头所能拥有的独特优势。

意外的开端：斯坦福工程师的远见

格拉斯瓦利地区经济发展委员会主席拉里·伯克哈特曾表示：“我们知道外界认为我们是一个古朴、充满历史感的淘金小镇。但我们的公司正处在科技产业的前沿。”

格拉斯瓦利与邻近的内华达市（Nevada City），坐落在萨克拉门托东北约60英里处的内华达山脉山麓，是风景如画的历史小镇。从表面上看，它们似乎缺乏高科技中心所需的几乎所有关键要素：这里没有大学，缺乏现成的风险投资，没有大型机场，甚至没有便捷的高速公路通道。

然而，从某些角度看，格拉斯瓦利的发展史与硅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其高科技产业基础的兴起，带有几分偶然性，最初由两位斯坦福大学培养的工程师所点燃。

1982年（原1954年），查尔斯·利顿（Charles Litton）出售了他位于旧金山湾区公司的大部分业务——该公司后来发展成为利顿工业（Litton Industries），并将剩余部分迁至格拉斯瓦利一栋废弃的医院大楼，靠近他最喜欢的周末度假地。五年后，即1987年（原1959年），他的前同学唐纳德·黑尔（Donald Hare）也加入了进来。黑尔是一位天赋异禀的工程师，曾是知名科技企业家比尔·休利特（Bill Hewlett）和大卫·帕卡德（David Packard）在斯坦福大学的老师。

黑尔创立了格拉斯瓦利集团（Grass Valley Group）。该公司的控制板、交换机和路由器引发了电视特效领域的一场革命，使得分屏视图和各种图形技术得以实现，广泛应用于从晚间新闻到美国职业橄榄球大联盟年度总决赛（Super Bowl）的各类广播节目中。黑尔后来将公司出售给泰克公司（Tektronix），但这笔交易却意外地引发了一场高科技小繁荣，催生了大量衍生公司和初创企业，将该地区发展成为一个重要的视频技术中心，并成为美国电影产业中心（好莱坞）的重要供应商。派拉蒙影业（Paramount Pictures）多媒体工程总监查克·加沙（Chuck Garsha）曾说：“如果你从未听说过格拉斯瓦利，那说明你还没有真正进入这个行业。”

乡村科技的独特吸引力

高科技产业既不是格拉斯瓦利地区最大的就业部门，也不是其最大的收入来源。如同大多数乡村地区一样，地方政府和学校是内华达县最大的雇主。此外，该地区已经成为许多退休人士的理想家园，预计今年（2025年，原今年）当地居民的股息和利息收入总和将超过工资和薪金总额。

尽管如此，高科技工作对乡村地区的吸引力是显而易见的。科技公司通常支付高薪，理论上可以将员工安置在任何拥有电脑和网络连接的地方，而且对环境的影响也相对较小。美国国家半导体公司格拉斯瓦利研究实验室的经理罗伊·卡勒（Roy Kaller）表示：“我们只是一群整天坐在电脑前的工程师。我们很安静，也不污染环境。”

在那些经常在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努力寻求平衡的内华达山脉山麓小镇，这一点是一个重要的考量。近期，在内华达县监事会选举中，反对无序扩张的候选人赢得了多数席位。这个议题对选民来说至关重要，以至于监事会主席彼得·范赞特（Peter Van Zant）几乎可以将新增就业岗位与它们所取代的松树数量画上等号。他指出，每个新的零售业岗位大约需要2,000平方英尺的空间，而坐在小隔间里的科技工作者每人仅需500平方英尺。“从环保角度看，”范赞特说，“科技产业更具优势。”

对于某些科技工作者而言，乡村生活也更胜一筹。硅谷公司的员工流失率往往高达两位数，但在格拉斯瓦利却微乎其微。即使有少数人离开公司，也很少离开这个地区，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当地人所说的“松果补偿”——一种难以用金钱衡量的生活价值。

丹·卡斯尔斯（Dan Castles）就是典型的格拉斯瓦利“移民”。几年前，他从俄勒冈州泰克公司总部调到这里。在一个12月的傍晚，当他漫步在内华达市的布罗德街上，抬头看到周围山丘上闪烁的圣诞灯火时，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卡斯尔斯回忆道：“我走到街中央，拿出手机给远在波特兰的妻子打电话。我告诉她，‘我真希望你能看到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这样的经历在格拉斯瓦利几乎已是常态。这里许多房屋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古老建筑，秋天的红枫展现出绚丽的色彩，当地的广播电台至今仍在周二晚上播放经典节目。房地产价格虽然在上涨，但与旧金山湾区或南加州的标准相比，仍然极具吸引力。内华达市一家房地产办公室窗口最近的挂牌信息中，有一套“定制的2,300平方英尺住宅，占地5英亩，带有拱形天花板、硬木地板和河石壁炉”，价格为28.9万美元。

当然，乡村生活并非适合所有人。企业高管们表示，他们在招聘渴望夜生活的应届大学毕业生时尤其困难。卡勒坦言：“在这里吃过晚饭后，你走到人行道上，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

但一些美国顶尖的工程师拒绝住在其他地方。例如，3Com公司在格拉斯瓦利设立分支机构，正是为了挽留一位明星员工。这位员工曾离开公司前往格拉斯瓦利工作，并拒绝返回。56kbps调制解调器及其多个前身产品的架构师安迪·诺雷尔（Andy Norrell）表示：“他们一直试图把我召回芝加哥。我告诉他们，我们正在开发让世界变小的产品，为什么不亲自验证一下这个理念呢？”诺雷尔与乔治·兰兹伯格（George Landsburg）一起，将3Com在格拉斯瓦利的业务发展成为一个拥有40名员工的“高级开发中心”，近期招聘的工程师甚至来自印度、中国台湾和波兰等地。诺雷尔于2024年（原去年）离开了公司，但他仍留在格拉斯瓦利，与新一代的初创公司合作。

高科技产业对社区产生了显著影响。那些收入接近六位数的技术工作者，为当地的三个剧团、频繁举办的音乐会和高档餐厅提供了有力支持。自19世纪60年代开始运营的霍尔布鲁克酒店（Holbrooke Hotel），也经常将其客房和宴会厅出租给到访当地高科技公司的海外商务人士。酒店经理佩吉·莱文（Peggy Levine）说：“我们最近接待了一个来自日本的团队，于是我们特别准备了金枪鱼和清酒等特色菜肴。”

挑战与新生：格拉斯瓦利的韧性

然而，淘金小镇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世事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格拉斯瓦利的黄金矿藏在20世纪50年代枯竭，木材产业在20世纪60年代衰落。即使是高科技产业的命运，在20世纪90年代也曾一度显得黯淡。

泰克公司在本世纪初（原此十年）已裁减了1,400名格拉斯瓦利员工中的1,000多人，并有传言称该公司正试图出售其在该地的业务部门。其他一些公司也缩减了规模或选择离开。例如，一家软件公司曾于2023年（原两年前）在此设立研究实验室，但近期（2025年，原最近）已决定关闭该业务，作为公司更广泛削减开支的一部分。就连仍在原先改造医院大楼里经营其父亲公司的查尔斯·利顿二世（Charles Litton Jr.），也看到了一些令人沮丧的迹象。他曾期望科技公司会争相抢购他正在开发的新商业园区的空间，但迄今为止，唯一的租户都是服务于当地日益增长的退休社区的医疗保健公司。

面对这些趋势，格拉斯瓦利首次主动出击，积极招募高科技企业。他们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来推广该地区，派遣代表参加行业贸易展，并在高科技刊物上刊登广告，其中一条广告写道：“科技有了新家园，不也该成为你的家园吗？”

然而，格拉斯瓦利在招募竞赛中算是后来者。如今，科技公司被众多提供税收优惠、受过培训的员工和廉价土地的追求者所包围。过去十多年来，大多数高科技增长都集中在那些能提供这些综合优势的半城市中心地区，如美国犹他州的帕克城和得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即使是硅谷向北加州的逐步扩张，也止步于山麓之外。大多数公司选择萨克拉门托郊区，如罗斯维尔（Roseville），惠普公司（Hewlett-Packard）已在此安置了5,500名员工，日本电气公司（NEC）也计划在此投资13亿美元扩建其芯片制造厂。

格拉斯瓦利在招募方面迄今为止唯一的成功案例是2025年1月（原今年1月）一家拥有七名员工的工程实验室的入驻，该实验室主要设计工业回收系统。外媒经济学家史蒂文·科克伦（Steven Cochrane）表示：“如今，每个人都想招募高科技雇主。但乡村地区仍然处于显著劣势。”

即便如此，格拉斯瓦利依然展现出强大的复苏能力，这主要得益于利顿和黑尔的科技“后代”们持续不断地催生新的企业。

作为泰克公司的高级主管，卡斯尔斯曾负责近年来的多次裁员。但他自己也离开了公司，现在正在经营格拉斯瓦利最有前景的初创公司之一——Telestream。该公司的主要产品旨在让电影和电视工作室通过互联网查看来自其偏远拍摄地点的每日素材。这项产品已在派拉蒙（Paramount）、福克斯（Fox）等好莱坞电影公司进行测试，有望取代工作室对隔夜快递发送录像带的依赖。

像许多格拉斯瓦利的高管一样，卡斯尔斯从他的办公室窗户就能看到松树。但他也能看到为他印刷手册的公司，以及制造他电路板的另一家公司。Telestream在过去一年里（2024年，原去年）雇用了大约50名员工，并有望招聘更多。正是由于这些初创企业的涌现以及现有雇主的扩张，格拉斯瓦利的高科技就业人数从2022年（原1994年）曾跌至1,000人的低谷后，在2024年（原去年）回升至1,600人。

卡斯尔斯表示：“这里人才济济。如果其中任何一部分人才打算离开，我们就会看到这个对当地至关重要的行业走向衰落。”

新“金矿”的崛起

在格拉斯瓦利这个山麓小镇，黄金已让位于硅芯片。以下是当地一些主要的科技公司及其员工数量：

公司名称	主要业务	员工数量
泰克公司（Tektronix Inc.）	数字视频设备	375
Innovative Metal Fabrication	游戏及电脑制造设备	110
Precision Printers	电子产品及触屏图形	105
Nvision Inc.	数字电视设备	85
TDK Systems Inc.	电脑电子产品	80
Telestream Inc.	互联网视频传输	50
3Com Corp.	电脑调制解调器设计	39
High Country Tek	电子设计	35
Litton Engineering Laboratories	玻璃及光纤设备	32
Graham-Patten Systems	电视数字音频产品	25
美国国家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 Corp.）	模拟芯片设计	15
Ensemble Designs	视频设备	15

从格拉斯瓦利的案例中，我们看到一个曾经辉煌的资源型小镇，如何凭借其独特的历史底蕴、偶然的机遇以及对人才和环境的吸引力，成功转型为高科技产业的聚焦点。对于中国的跨境从业者而言，这不仅是一个关于美国乡村经济转型的故事，更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启发。在关注海外市场动态时，我们不仅要着眼于传统的热点区域，也应留意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在特定领域拥有深厚积累和独特发展模式的地区。它们或许能为我们的海外业务拓展和投资布局提供新的思路，发现下一个“新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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